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二季6.8

J.G.Ballard 詹姆斯·格雷厄姆·巴拉德 全文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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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暴事后 的凌晨 ，一具溺毙的巨人尸体被冲上了都会 西北方五英里处的海滩。它到来的资讯 首先是由邻近 一个农民传出，随后被本地 报纸的记者和警察证实。尽管如此，大多数人，包含 我自己，仍然持疑惑态度，但随着越来越多返回的目击者证明这个巨人的宏大尺码 ，我们的好奇心终于被激起了。当我们在两点事后 不久动身前往海岸时，我和我的同事们举办研讨的图书馆已经几乎空无一人。一整天人们接连走出办公室和商店，只因这个巨人的说法在都会 中不绝 流传。

当我们达到海滩上方的沙丘时，那里已经凑集了一大群人，我们可以看到尸体躺在两百码外的浅水中。对其体型的初始估量 似乎被过于夸张了。其时 正值退潮，巨人的身材几乎全体显露在外，但他看起来大概就比一条姥鲨大一点。他仰面躺着，双臂放在身材两侧，状况沉寂 ，好像 在湿沙和浅水上睡着了，随着潮流 退去，他白净皮肤的反光也逐渐消散。在清澈的阳光下，他的身材像海鸟的白色羽毛一样熠熠发光。

我和我的同伴们对这一奇景觉得怀疑，又对不满足于同众人走马看花 地远观，于是从沙丘上走下沙滩。每小我私家 似乎都不肯 意接近这个巨人，但半小时后，两个穿着涉水靴的渔民穿过沙滩走了已往 。当他们渺小的身影接近那具躺着的尸体时，看客间突然发作 出一阵喧哗。这两小我私家 在巨人面前完整 成了侏儒。虽然他的脚跟部门 还埋在沙子中，但他的脚长至少是渔民身高的两倍，我们立即意识到，这个被溺毙的庞然大物的尺码 和重量应当相当于最大的抹香鲸。

三艘捕鱼船已经达到现场，并升起了龙骨，停留在离海岸四分之一里处，海员 们从船头远望。他们的谨严也使岸上的观众不敢涉水过沙。各人 着急地从沙丘上走下来，在石滩上等着，盼望 近距离察看。巨人体侧的沙子被冲走了，形成了一个空泛 ，好像 这个巨人是从天而降。两个渔民站在两足形成的巨柱之间，就像在尼罗河上某个寺庙里带着水纹柱子间的游客那样向我们招手。有那么一会儿，我担忧这个巨人只是睡着了，可能会突然翻动躯体，把他的脚后跟并在一起，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天空，没有在意他脚下那些微不足道的复制品。

然后，渔民们开端绕着尸体转圈，散步经过长长的白色腿侧。在暂停检讨手仰张着的手指后，他们在手臂和胸部之间不见踪迹 ，然后重新呈现 ，手搭凉棚观望着他那带着古希腊式轮廓的面容。浅浅的额头、笔挺的高鼻梁和卷曲的嘴唇让我想起了一尊普拉克西特列斯的罗马人雕像，而鼻孔间优雅的挺廓则展示 出与纪念性雕塑的类似性。

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喊，一百只手臂指向大海。我吓了一跳，看到一个渔民已经爬上了巨人的胸膛，现在正在一边散步一边向岸边挥手。惊讶和成功的喧嚷从人群里传出，又很快消弭在了所有人从石滩冲向沙滩踏出的轰响中。

当我们走近那个躺在球场巨细 的水池中卧着的躯体时，我们兴奋的交谈声又被这个逝世巨人的宏大体型化作缄默。他与海岸成一个小角度，双腿靠近海滩，这种倾向 掩盖了他的真实长度。尽管有两个渔民已经站在他的腹部之上，人群照旧 围成了一个大圈，三四小我私家 一组，试探性地朝他的手和脚前进。

我和我的同伴们绕过巨人向海那侧，他的臀部和胸部像停顿 的船体一样矗立在我们面前。他那珍珠色的皮肤由于浸泡在盐水中而膨胀，模糊显出肌肉与筋腱的宏大轮廓。我们从他的左膝下经过，他的膝盖微微弯曲，湿润 的海草丝丝缕缕地粘在膝盖两侧。一条松散编织的包巾堪堪披在中腹部，已经被水漂白成了淡黄色，还保有一种纤细的质感。当在阳光下蒸腾时，布料上传来一股强烈的盐水味，与巨人皮肤甜腻而强烈的气息混在一起。

我们在他肩膀边停下来，仰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轮廓。嘴唇微微张开，睁开的眼睛污浊 而凝塞，好像 注入了某种蓝色的污浊 液体，但鼻孔和眉毛的精巧弧度使脸部具有一种富丽的魅力，掩盖了胸部和肩膀所储藏的蛮横力气 。

耳朵悬在我们头顶半空中，像一个雕出来的门洞。当我举起手想触摸下垂的耳垂时，有人从额头边沿 呈现 ，冲我大呼 。我被这个幽灵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一群年青人已经爬到了脸上，正在互相推搡着在眼眶间打转。

现在，人们爬满了巨人全身，他仰着的手臂提供了两侧的阶梯。他们从手掌沿着前臂走到肘部，然后爬过隆起的肱二头肌之丘，来到平滑 无毛的上半胸处胸肌堆出的行道。他们从这里又爬到脸上，沿着嘴唇和鼻子牵手散步，或者从腹部往下爬，去参加那些已经跨过脚踝、正在一双大腿上兜兜转转的人。

我们持续 在人群中绕行，并停下来检讨那只伸出的右手。掌心有一小汪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残留物，现在已经被登上手臂的人们踏碎了。我试图读懂穿过皮肤的掌纹，寻找一些巨人性情的线索，但组织的膨胀几乎已经使它们湮没了，也带走了巨人的身份和他最后悲凉 困境的所有陈迹 。手上宏大的肌肉和腕骨似乎否定他们的主人有任何敏感性，但手指的精巧弯曲和每个都精心修剪到离甲床六英寸以内的指甲又表示出他有某种精巧的气质，能印证这点的是他带有古希腊特性的面容，而现在这副面容上镇民们正像苍蝇一样落足。

一个年青人甚至站在鼻尖上，两手在身旁晃动，向他的同伴们喊话，但巨人的脸仍然坚持着一种厚重的沉寂 。

回到岸边，我们在石滩上坐下，看着从城里不停 赶来的人们。约莫 有六七艘渔船凑集在岸边，他们的海员 涉水穿过浅水区，细心 察看这个风暴的宏大膺获。厥后 ，一队警察呈现 了，他们半心半意地试图封闭海滩，但在走到那个躺着的巨人身边后，这种想法就从他们脑中消散了，尔后 他们带着怀疑的眼光一并分开了。

一小时后，海滩上呈现 了一千人，其中至少有两百人站在或坐在巨人身上，沿着他的胳膊和腿挤来挤去，或在他的胸部和腹部不绝 地混战。一大群年青人占领了他的头部，在脸颊上互相顶撞，从下巴处的光面上滑落。两三小我私家 跨坐在鼻子上，另一小我私家 爬进了一个鼻孔，从那里发出像狗一样的吠叫。

当天下午，警察回来了，为大学里的科学专家——大要 解剖学和海洋生物学的威望——在人群中开拓了一条途径。那群年青人和巨人身上的大多数人都爬了下来，只留下几个顽固的人停留在脚趾尖和额头上。警察在前面离开围观的群众开路，专家们绕着巨人走了一圈，点着头进行着剧烈的商量。当他们走到伸出的手旁时，带头的警官要把他们扶得手 掌上，但专家们匆促地谢绝 了。

他们回到岸边后，人群又一次爬上了巨人，当我们五点分开时，他们已经完整占领了巨人的身材，像一群密密麻麻的海鸥扑在一条大鱼的尸体上一样，遮掩了手臂和腿部。

三天后，我又去了那片海滩。我在图书馆的朋友们已经回到了他们的事情 岗亭 ，并委托我持续 察看这个巨人并筹备一份陈诉 。也许他们感觉到了我对此次事件的特殊 兴致，而我也确切很想回到海滩。这并不是源自什么恋尸癖，而是对我来说，这个巨人仍然在世，也简直 比许多察看他的人更有活气。我被深深吸引的部门 原因是他宏大的体型，他那与我自己的微型肢体完整好像 的胳膊和腿所占领的宏大空间，但最主要 的是他的存在自己 这一绝对的事实。无论我们的生涯中另有 什么值得疑惑的处所，这个巨人，不管是死是活，都是绝对存在的，让人看到了一个这个类似绝对的世界，而我们这些海滩上的观众只是不尽完善、微不足道的复制品。

当我达到海滩时，人群显明减少了，约莫 有两三百人坐在沙滩上，一边野餐，一边看着那些穿过沙滩走来的游客群体。接连的潮汐把巨人推向更靠岸边的地位，把他的头和肩膀摆向海滩，这样他的体型似乎加倍增大，他宏大的身材使他脚边的渔船相形见绌。海滩不平坦的地形将他的脊柱顶成了一个轻微的拱形，张开了他的胸部，使头部向后倾斜，迫使他摆出一个越发 生动的好汉姿势。海水浸泡和组织肿胀的综互助 用使他的脸看起来更圆润，不那么年青。尽管宏大的五官使得我们无法评估这个巨人的年龄和性情，但在我上次来访时，他那那带有古典气味的嘴唇和鼻子表明他曾是一个谨严谦虚的年青人。但现在，他似乎至少已经到了中年早期。浮肿的脸颊、较厚的鼻子和太阳穴以及变窄的双眼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养尊处优的成熟感，也还在表示 着即将到来的日益糜烂。

巨人这种死后加速的人格生长 连续吸引着我，好像 他性情中的潜在因素在他的一生中获得了足够的动力，从而得以在简短的最后亮相中展示 出来。这标记着巨人开端向那套刻薄的时光体系投降，其余的人类也都在遵照 这一体系，而我们有限的性命 就像一个支离破碎的漩涡卷起的无数扭曲的涟漪那样，是这个体系的最终产物。我在巨人头部正对面的石滩上找到了自己的地位，从那里我可以看到新来的人和孩子们爬过巨人的腿和胳膊。

在上午的游客中，有一些穿着皮夹克、戴着布帽的人，他们以专业的目光审视着巨人，踱着步子说出他的尺码 ，用漂流木的碎片在沙地上进行大略 的盘算 。我料想他们是来自大众 工程部分 和其他市政机构，无疑是想知道如那边 理这个宏大的垃圾。

有几个衣着鲜明 的人，如马戏团老板之类的，也呈现 在现场，他们围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地走着，双手插在长大衣的口袋里，相互 不说话。显而易见，即使对他们来说，巨人的体积也太大了。他们走后，孩子们持续 在巨人的胳膊和腿上跑来跑去，年青人在巨人的脸上互相格斗，他们脚下的沙迹笼罩 了白色的皮肤。

第二天，我特意把观光 时光推迟到薄暮，当我达到时，坐在石滩上的人不到五六十个。巨人被冲到了离海岸更近的处所，现在只在大概七十五码外，他的脚压在一个烂防波堤的护栏上。岸边更紧实的沙坡使他的身材向大海倾斜，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以一种几乎是有意识的回避姿势转开。我坐在一个大金属绞盘上，这个绞盘被链在一个石滩上的混凝土沉箱上，向下看着这个躺着的人。

他白净的皮肤现在已经失去了珍珠般的半透明感，上面分布着本应被夜间潮流 冲走的脏沙。手指间充满 了大片海草，臀部和膝盖之下的漏洞 里有一堆垃圾和海螵蛸。他的五官也还在不停 肿胀，但尽管如此，这个巨人仍然坚持着他那雄伟如荷马史诗般的身体。肩膀的宏大宽度，以及宏大支柱般的手臂和腿部，仍然将这小我私家 物带入了另一个维度，并且 这个巨人似乎比之前我脑海中的传统人类巨细 的肖像更能代表溺水的阿尔戈好汉或奥德赛的好汉之一的真实形象。

我走到沙滩上，在水洼之间走向巨人。两个小男孩坐在耳廓里，而在远处，一个孤单 的青年高高地 伫立在一个脚趾上，在我走近时端详着我。正如我在推迟到来时所希望的那样，没有其他人注意我，岸上的人仍然蜷缩在他们的大衣下面。

巨人仰卧的右手上笼罩 着碎贝壳和沙子，其上有几十个脚印清楚 可见。臀部的圆形体型高高矗立在我面前，遮断了我对大海的所有视线。我以前注意到的甜腻气息现在越发 刺鼻了，看向不透明的皮肤，我可以看到凝固血管呈现出的蜿蜒波折 。无论它看起来何等 令人厌恶，这种无休止的蜕变，这种可见的死亡中蕴含的生机，最终给了我踏上他尸体的勇气。

我把崛起 的拇指看成 楼梯扶手，爬得手 掌上开端攀缘。皮肤比我想象的要硬，几乎不为我的体重影响。我很快就爬上了倾斜的前臂和隆起的肱二头肌。溺毙巨人的脸庞从我右侧迫近，空泛 的鼻孔和宏大的脸颊就像哪座独特 的火山。

宁静 地绕过肩膀，我走到胸前宽敞的行道上，肋骨的骨脊像宏大的椽子一样横在那里。洁白的皮肤上斑驳着无数脚印留下的深色伤痕，在这些伤痕中，各个脚跟的图案清楚 可见。有人在胸骨的中央建了一个小沙堡，我爬到这个部门 被损毁的构造 上，让自己能更好地看到脸。

两个孩子现在已经爬上了耳朵，正把自己拉到右边的眼眶里，右边的蓝眼球被一些污浊 液体完整填满，无神地望穿他们的迷你身躯。从下面斜着看，那张脸不见任何优雅和安详，拉长的嘴和翘起的下巴被其宏大的肌肉支持着，就像一个巨型沉船的破损船头。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巨人身材最后遭遇的极度痛苦，可他对肌肉和组织的瓦解 毫无知觉，这也让人痛心。这个废墟上的人物，像一艘被抛弃 的船被扔在空旷的海岸上，几乎听不到波浪 的声音，这种绝对的伶仃 使他的脸酿成 了一张显示着疲乏和无助的面具。

当我向前走的时候，我的脚陷进了软组织的凹槽里，一阵腥臭的气体从肋骨之间的孔隙中吹出。我从污浊的空气中退了出来，这些气息还像云一样依旧覆盖 着我，我转向大海，想呼入些新颖 空气。我惊讶地看到，巨人的左手已经被砍掉了。

我迷惑地盯着发黑的残肢，而那个孤单 的青年则倚靠在一百英尺外的高处上，用血腥的眼光审视着我。

这只是一连串抢夺中的第一次。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一直呆在图书馆里，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肯 意去海边，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已经目睹了一个富丽的幻觉即将谢幕。当我下一次穿过沙丘，踏上石滩时，那个巨人离我不外 二十码远，由于如此接近粗糙的鹅卵石，所有那些曾经在远观他被波浪 冲洗 时感觉 到的魔力都已消散得一干二净。尽管他体型宏大，但笼罩 在他身上的伤痕和泥土使他只是模糊还能看出人形，而他那宏大尺码 只是凸显出他的懦弱性。

他的右手和脚被卸下，拖上斜坡，用车拖走了。在讯问 了挤在防波堤边的一小群人后，我知道是一家化肥公司和一家牛食制作 商所为。

巨人残存那只脚已被升到空中，大脚趾上固定着一个钢制锚链，显然是在为第二天做筹备。周遭海滩上有几十个工人在慌乱 ，在手脚被拖走的处所，地面上有深深的车辙。一股深色咸水从残肢上渗下，染红了沙子和墨鱼的白色身子。当我走在沙滩上时，我注意到灰色的皮肤上被刻出了一些戏谑口号、纳粹标记和其他标记，好像 对这个一动不动巨人的践踏糟踏 行动使受压制 的恶意洪流突然之间一泄而出。其中一只耳朵的耳垂被一根木矛刺穿，胸部中央燃起了一小团火，周围的皮肤都被烧黑。渺小 的木灰还飘荡在风中。

一股恶臭覆盖 着这具尸体，这是糜烂无法粉饰 的标记，它终于赶走了通常凑集在这的年青人。我回到石滩上，爬上绞盘。巨人肿胀的脸颊现在几乎闭上了眼睛，嘴唇向后扯出了一个宏大的口子。曾经笔挺的古希腊式鼻子已经被扭曲压扁，被无数的鞋跟踩进了肿胀的脸上。

当我第二天去海滩时，我发明他的头已经被锯掉，几乎是松了一口吻。

过了几个星期，我才再次来到海滩，那时，我之前看出的那小我私家 形又消散了。细心 察看，躺着的胸部和腹部显明像人，但由于每条肢体都被砍掉了，先是膝盖和肘部，然后是肩膀和大腿，尸体就像任何无头的海洋动物——鲸鱼或鲸鲨的尸体。随着身份的损失，以及这具尸体上为数不多的本性 陈迹 的消散，观众们的兴致也随之消退了，除了一个年老的海滩治理 员和坐在承包商小屋门口的看守人之外，前滩已经旷废了。

尸体周围搭起了一个松散的木制脚手架，十几把梯子从上面随风摆动，周围沙地上堆满了一圈圈绳子、长长的金属柄刀和抓钩，卵石上涂着血迹和骨头、皮肤的碎片。

我向看守人点了颔首 ，他在燃烧着的焦炭火炉边沉闷地看着我。大块鲸脂正在小屋背面 的大桶里熬制，周围都弥漫着刺鼻气息。

在一个小吊车的辅助下，两根大腿骨都被移走了，吊车上挂着曾经笼罩 在巨人腰部相似纱布的织物，被掏空的窝枢纽 像谷仓门一样敞着。上臂、领骨和生殖器也同样被取走了。胸部和腹部剩下的皮肤被用焦油刷划分成平行的条状，前五或六部门 被从中腹部削去，露出宏大的肋骨拱部。

当我分开时，一群海鸥从空中飞下来，停在沙滩上，带着凶悍的叫声啄食着染着血肉的沙子。

几个月后，当他呈现 的资讯 已经被广泛 遗忘后，巨人身材被肢解出的种种 碎片开端在都会 各处重新呈现 。见到的大多是骨头，大概是化肥制作 商发明这些骨头太难破坏 了，并且 它们的宏大尺码 以及附着在枢纽 上的宏大肌腱和软骨盘都能立即让人辨认出它们。出于某种原因，这些脱离肉体的残肢似乎比它们那臃肿后被截肢的本体更能转达巨人最初的绚丽实质。当我看着马路对面的肉类市场最大量发商的门脸时，我认出了门口两侧两根巨型大腿骨。它们高高矗立在搬运工人的头上，就像某种来自原始德鲁伊教的险岩奇石，我突然看到巨人从这些光溜溜 的骨头上爬起，大步走过小镇的街道，在回到大海的路上捡回自己散佚的碎片。

几天后，我看到左手肱骨被摆在一个船厂入口处（它的孪生兄弟几年来一直被放在口岸 主商业码头下面桩基旁的泥土中）。在同一星期，干尸化的右手在行会的年度庆典上被放在嘉年华花车上展出。

下颌骨不出所料地被送到了自然历史博物馆。头骨的其余部门 已经消散了，但可能仍然埋伏在都会 的废墟或私人花圃 里——最近，当我沿河飞行 时，注意到这个巨人的两根肋骨在水边花圃 里被摆成了一个装潢性的拱门，可能是被当成了鲸鱼的颚骨。一大块有印第安人毯那么大、晒得漆黑另有 纹身的皮肤，在游乐园邻近 的一家新奇商店里成了玩偶和面具的配景 布，并且 我绝不 疑惑，在都会 的其他处所，在酒店或高尔夫俱乐部，壁炉上方的墙上会挂着巨人干尸化的鼻子或耳朵。至于那个宏大的生殖器，它最后落入一个小型马戏团的猎奇博物馆之手，这个马戏团沿着西北海岸线不绝 往返巡演。那个曾经雄姿勃发的宏大器官，因其尺码 出奇地大，自己就占领了一个专有的帐篷。讥讽的是，标签上错把起源写成了鲸鱼，事实上，大多数人，甚至那些在狂风 雨后第一批看到他被冲上岸的人，现在如果还记得他，记忆里也只是一头宏大的海兽。

被剥去了全体肉剩下的骨架仍然伫立在海边，泛白的肋骨紊乱无章，像一艘废船的木料。承包商的小屋、起重机和脚手架已经被拆除，沿着海岸被冲进海湾的沙子已经掩埋了骨盆和骨架。在冬天，这些高而弯曲的骨头一片荒寂，只被波浪 拍打着，但在夏天，它们为厌倦了大海的海鸥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栖息地。